欧美银行爆雷事件分析:欧美金融稳定前景是否稳定？

2023年3月10日，美国硅谷银行宣告破产，引发金融市场大幅动荡。

硅谷银行倒闭风波

3月8日，美国硅谷银行宣布抛售210亿美元可出售资产，亏损约18亿美元，同时进行再融资22.5亿美元，引发市场高度关注。3月9日，美国银行业的问题浮出水面，该国第16大银行硅谷银行因流动性问题暴雷，带崩美国银行股。3月10日，加州金融保护和创新部宣布关闭美国硅谷银行，并任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为破产管理人。3月12日，美联储、美国财政部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联合推出两项救市措施：①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将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的倒闭认定为“系统性风险例外（Systemic Risk Exception, SRE）” ，为这两家银行的存款提供。②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宣布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ank Term Funding Program, BTFP），该计划将向以美国国债、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等作为抵押品的银行提供最长一年的贷款，以确保它们有能力、有资金应对潜在的存款外流风险。？

两项举措之下，美国银行业危机有所缓解。然而，新的一个银行危机却在欧洲大陆上演了。

硅谷银行破产事件的核心在于资负期限错配引发流动性危机。事件的传导链条大致为：疫情爆发后美联储迅速扩表—硅谷银行大量吸收科技和初创企业的存款—硅谷银行在资产配置中大量投资于长久期的美债和MBS—美联储连续加息导致企业融资环境恶化，客户大量提取无息存款，且自身持有证券大幅浮亏—硅谷银行为应对流动性危机宣布变卖资产、再融资—市场发现硅谷银行困境，形成挤兑—硅谷银行宣布破产，被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接管。

瑞士信贷财报危机

3月13日，瑞士信贷披的年报显示，其2022年和2021年财报程序存在“重大缺陷”（material weaknesses），主要与风险评估流程等内部控制等的缺陷有关。审计机构普华永道对瑞信内控的有效性出具了“否定意见”（adverse opinion）。雪上加霜的是，瑞信最大的股东沙特国家银行董事长在接受彭博采访时表示，由于监管限制，未考虑增加对该银行的投资。这重新点燃了市场的担忧，欧美两地的银行股遭重挫，避险情绪快速升温

当地时间3月19日，美联储联合英国央行、加拿大央行、日本央行、欧洲央行及瑞士央行宣布，通过常设美元流动性互换协议，增加流动性供应，从本周一起，将操作频率从每周一次增加到每天一次，持续到至少4月底。路透社称，这项措施让人想起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

接二连三的银行爆雷引发的对银行业危机和金融稳定性的担忧可能使美联储在后续抗击通胀行动中面临艰难抉择。《华尔街日报》指出：“一边抗击高通胀，一边还得化解金融稳定性方面的创伤。这种局面也许会迫使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及其同僚就应该优先解决什么问题做出抉择。”

而毕马威（KPMG）首席经济学家Diane Swonk也表示：“我们总说，可能破坏美联储紧缩进程的一件事是发生金融危机。现在尚不清楚危机是否已被避免。接下来对于美联储来说是一个政策选项问题，美联储的首要任务是确保银行业的健康和稳定。但是，如果这些措施导致银根放松，会在多大程度上导致通胀压力偏离轨道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硅谷银行何去何从

在未能寻找到合适的买家后，外媒援引知情人士称，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正在为倒闭的硅谷银行制定分拆解决方案，考虑至少分两部分出售硅谷银行。知情人士透露，FDIC曾试图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将它们整体出售，投标最初的截止日期为19日，但未能成功。

具体而言，在硅谷银行倒闭后，由于该行是加州特许商业银行，是美联储系统的一部分，不符合破产条件，进入了FDIC的破产管理程序，于3月10日被FDIC接管。FDIC将硅谷银行的资产和运营都转移至新成立的过桥银行中，在FDIC的管辖下运营。对于这部分过桥银行的竞标截止日期为本周五。而对于另外一部分业务，即硅谷银行私人银行业务，FDIC此前设定的竞标截止日期为本周三。这部分业务的前身为波士顿私人金融控股公司（Boston Private），由硅谷银行在2021年以10亿美元收购。

对于上述两大块业务，目前，硅谷银行的出售尚未有最终决定，整个流程的时间表或结构也都可能会发生变化。FDIC也并未对此消息置评。此前稍早，外媒曾报道称，美国第一公民银行（FIRST CITIZENS）考虑收购硅谷银行。

对于另一家接管银行——签名银行（Signal Bank），据知情人士称，FDIC最早也可能于本周宣布有关交易，纽约社区银行正在寻求收购签名银行，但纽约社区银行尚未做出最终决定，谈判也可能无法达成。

据知情人士透露，作为接管银行后的一个常规性做法，FDIC考虑持有签名银行名下巨额浮亏的证券，主要为了便于达成收购交易，因为如果出售银行时涉及价值下跌的资产，出售会较为困难。

欧洲金融稳定情况有所恶化，但风险传染指标暂时稳健

欧洲银行的股票延续跌势，表明即使在瑞银集团（UBS Group）收购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之后，市场情绪仍然脆弱。重要的是，该收购方案包括直接注销CS的170亿美元AT-1债券，此举让债券市场感到震惊，该市场规模为2,750亿美元。

Jefferies Financial Group的分析师弗洛拉·博卡胡特表示：“我们认为，UBS收购CS消除了直接的行业尾部风险，但它也引发了问题。CS的AT-1债券注销为0可能会吓到其他银行此类证券的持有人。”

道富环球投资顾问公司（State Street Global Advisors）的EMEA投资策略与研究主管阿尔塔夫·卡萨姆表示：“虽然在动荡结束之前出售欧洲银行股票可能是合理的，但我们之前已经看到，当局势逆转时，反弹幅度可能非常强大。远离市场可能代价高昂。”

随着通胀加息、增长前景转弱和资产重估，欧元区金融稳定情况有所恶化。随着各国央行采取行动遏制通胀，金融环境已经收紧。欧元区今年预计通胀率平均为5.3% ，2024年降至2.9% ，2025年降至2.1%，较此前预测有所下调。欧洲出现衰退的概率上升。政府向企业和家庭提供财政支持，以减轻能源价格上涨的影响，融资条件收紧的背景下，加剧了政府债务风险。

信贷增速放缓，占GDP比率从高点大幅下降。欧元区的信贷萎缩反映出高借贷成本和高能源价格显着抑制了企业的投资行为，表明融资环境出现了实质性收紧，并向实体经济迅速传导，欧元区衰退预期继续上升。欧洲央行调查显示，2023年，欧元区抵押贷款需求以有记录以来最快速度下降，德国、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的银行都收紧了贷款条件。

房地产市场出现拐点，价格开始下跌。2022年下半年起，随着抵押贷款利率的上升和经济衰退预期，德国房价指数出现20年来最大幅度下跌，2022四季度同比下降1.8%，商业地产早于住宅出现拐点。英国房价同比增速亦大幅下滑，主要地区房价较2022年中的峰值已经下跌6%左右。瑞典、荷兰等国同样出现房价的走弱。房地产周期转向的迹象可能加剧欧元区家庭收入和资产负债表的脆弱性。房地产投资信托（REITs）表现明显弱于大盘，欧元区银行收紧了抵押贷款的信贷标准。商业地产市场的融资条件收紧，可能导致投资者损失、贷款机构信用风险上升以及抵押品价值下降。

美欧银行业危机何时了？

美欧政策（和市场）响应及时，大部分危机导火索已被“浇灭”。其次，美欧银行体系整体稳健，系统性风险可控。2008年次贷危机和2011年欧债危机后，美欧金融监管明显强化，且均建立了更成熟的风控机制。近十年，美欧银行体系一直在夯实，目前资本充足率（CET1）、坏账率（NPL）、股本回报率（ROE）等重要指标较2015年底都更为正面。因此，目前看局部银行风险或难演化成系统性风险。这也解释了，3月10日以来道琼斯银行指数大幅下跌，但标普500指数反而温和上涨。不过，短期金融市场恐慌情绪未必消散。一方面，围绕中小银行的担忧仍然存在，且不排除新的中小银行暴雷；另一方面，瑞信事件后，与瑞信同等级的G-SIBs大型银行短期内有可能受到投机资金的做空和攻击。

还有哪些可能的风险？一是，美欧银行业债券市场可能因瑞信事件受冲击。由于瑞信AT1遭遇减记，其它银行的AT1债券价格可能受波及，继而部分银行的资本充足水平或受影响。二是，美国商业地产可能因中小银行危机而更受冲击。美国商业地产80%的贷款来自规模较小的区域性银行。今年初以来美国商业地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CMBS）违约风险亦在上升。三是，中期维度的金融风险仍需观察。本轮美债期限利差倒挂的持续性和深度均超过2000年以来水平，美国各类型银行或多或少都可能出现资产负债久期错配的问题。

经济和政策下一步？首先，美国经济衰退风险进一步上升。美国中小银行信贷紧缩势必冲击实体经济。其次，美联储停止加息节点提前至5月左右，但降息决策仍有待观察。参考欧央行3月16日加息50BP，以及英国央行在养老金危机后短暂无限量购债但仍加息75BP，可见美欧央行在顾及金融稳定的同时，不会轻易更改此前的政策路径。且美联储先按既定路径“边走边看”，也释放出“一切在掌握之中”的信号，这对于稳定市场预期、阻遏风险发散也是非常重要的。目前较浓厚的下半年大幅降息的预期，恰恰包含了“金融危机”继续发酵以及美国经济“深度衰退”的假设。但若本次银行风险能够较快缓释，对美国经济的冲击或将有限，叠加美国通胀黏性仍强，美联储在下半年仍可能维持高利率，尽量不降息或少降息。再次，美联储仍可能动用其他工具应对金融风险。由于第一共和银行持有的长期市政债券不属于BTFP接受的抵押品，在该银行仍面临危机之际，美联储有可能考虑扩大合规抵押品的范围。简言之，为化解金融风险，美联储在流动性支持上会“火力全开”！